翌日
一大清早,賈珩從床上起來,先是在院中習練著一套拳腳,直練得筋骨活絡,上出了一薄汗,才回到屋中,拿起巾了鬢發之間的汗水,而后吃罷早飯,先在書房中靜心寫了一篇經義,而后打算去翰墨齋買些時制文,同時問一番,這方世界,書稿之價金幾何。
他最近幾天,也思來想去經濟來源。
前家中還有十幾畝薄田,讓蔡氏一家種著,前之母故前,尚且有一筆陪嫁銀兩,但這筆錢輕易不得,這為他辦婚事、家立業所用。
而他平日熬煉武藝也好,準備科舉也好,這都需要銀兩。
或許,他可以寫些小說掙些銀錢,以為生活資費。
一般而言,供養一個產的讀書人需要整個家族供養,這就是所謂的中小地主上的士族。
而若是貧寒之家的讀書人,并無進項,也就撰文寫字,販賣字畫這一條,用以補家用,這并不算從事商賈賤業,任誰都無法挑出病來,反而若來日舉業有,談論起來,倒是一樁雅事。
“三國演義也可以抄,這方世界歷史與前世多有不同,前朝之人多有不存,三國故事散見于戲曲中,至于金庸的武俠小說,也是合適不過,不過在此之前,還是得考察一下市場。”賈珩思忖道。
明清小說之盛行,在于東南沿省早期資本主義的萌芽,同時催生了市民社會形態的雛形,從而造出版業的繁榮,而如今的大漢神京嘛,畢竟承明之后,在社會形態結構上頗多類似。
“京都首善之地,神京的讀書人還是不的,還有茶樓、酒肆的說書人,他們也是潛在的購買者。”賈珩這般想著,就打算在一些書店中看看。
此舉不為賺多錢,無非是多個進項而已。
否則,坐吃山空,并非長久之計。
至于賈珍那邊,他斷沒有在家等其來喚的道理。
賈珩和蔡氏說了去向,言午時回來吃飯,而后神施施然出了寧榮街,上午的神京城人流熙熙,百姓往來在街道之上,商販沿街賣,至于兩旁商鋪也早已開門迎客。
賈珩一士子青衫,腰懸寶劍,其年歲不足二八,但姿頎長,面容朗逸,秋日的金朝落在年輕面孔之上,端是芝蘭玉樹,儀表堂堂。
跫至翰墨齋門口。
“客,早兒。”門口的伙計,正自拿著巾著門框,見了賈珩,停下作,臉上堆起笑意道:“這位公子,您要什麼?”
賈珩道:“隨便看看。”
說著,抬步進了翰墨齋。
柜臺后,正在一邊伏案書寫,一邊撥打著算盤的老掌柜,抬起了頭,瞥了一眼賈珩,就繼續抄抄寫寫,不再理會。
正是上午,翰墨齋中一片寧靜,唯有淡淡書墨之香在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漂浮著。
這家翰墨齋既是書店,也販賣一些筆墨紙硯,鋪子也不小,軒敞開闊,整整有著好幾間,上上下下足足有著二層,因此對賈珩這種學子進進出出早就習慣。
正在拭書柜,整理書籍的十幾個小廝,各行其事,安靜中著一井井有條。
唯有原本在外面的伙計,落后幾步跟著。
賈珩向里間走,站在一方古古香的紅漆書柜前,看著分門別類、整齊摞好的時文,輕輕拿起一卷,翻閱起來。
這是崇平以來,三鼎甲出的讀書人的時文匯編,賈珩凝神讀罷,只覺結構嚴整,文法洗練,破題,承題,起講,提比……代圣人立言,可謂一不。
得益于兩世為人,魂魄強大,他的記憶力遠超常人,翻了四五篇“范文”,只覺闔卷猶明晰于心,結合比對,也不由暗贊這時代的讀書人,當真不可小覷。
縱然是他,有著前世閱覽道藏打底,對古文并不陌生,可真要論起在四書的功底,他還是要差上許多。
“我現在還未進學,也就連生員也不是,若取功名,第一步需得經府試,考京兆府的府學才是。”
“故而,需得尋一個舉業前輩,否則,僅僅是看時文自學,恐怕學不出什麼名堂來,蹉跎歲月不說,還無有進益,而且科舉門道頗多,倘無人指點……”賈珩一念生出,忽地想起一人來,“前之母為前尋得一位業師就是一位落第秀才,姓周,就住在城中……前已有大半年未去了。”
前并不怎麼喜歡讀書,反而喜舞刀弄槍,練武藝,前之母在時尚能于一旁勉勵其求學,但前之母一故去,前功課就落了下來。
“國朝承平日久,文勢力膨脹,如果沒有讀書人份,縱是從軍,也要得文集團排。”賈珩看著掌中的時文集,心頭如明鏡一般。
他也不說中什麼狀元、探花,世將臨,也沒什麼用,如今陳漢局勢形似晚明,他還能去翰林院中作詞臣,苦熬幾十年不?
科舉,無非是求個讀書人的進士份。
賈珩選了一本時文匯編集,又選了一本《國朝翰苑詞臣文選》,至于朱子集注以及四書五經,這在家里都有,倒也不需另買。
賈珩對著一旁的伙計道:“這些先放這兒,我走時來取,敢問貴號小說畫本在哪里?”
那伙計就是啞然失笑,道:“客您隨我來。”
顯然也悉讀書人的喜好,正經的書首重,故事畫本類的消遣讀也是讀的。
說著,引著賈珩來到一旁一間屋舍,就見數行書柜,其上擺放著《西廂記》、《牡丹亭》《唐傳奇》各式畫本,琳瑯滿目。
這在紅樓夢中就有一節,寶玉的小廝茗煙見寶玉無聊發悶,尋了這麼些書給寶玉看。
賈珩走至近前,在書柜之間來回看著書目,一些書架之上只有寥寥幾本,顯然這些雜書很是暢銷。
翰墨齋中的這些畫本,整而言還算健康,倒也沒有什麼兒不宜的劉備黃文,堂而皇之地出現在書架上。
“這些書是貴號自己印的,還是進得貨?”賈珩隨意問道。
那伙計笑道:“當然是自己印制,我們這用的紙張、用料都是上好的,公子只管安心購,放個三年五載都放不壞的。”
賈珩笑了笑,忽而問道:“你們可收小說書稿?”
“這……公子的意思是?”伙計聞言,就是愣在原地,面上現出疑。
賈珩沉了下,道:“我若寫一個畫本,賣給貴號,不知貴號出價幾何呢?”
伙計訕訕笑道:“這個,恐怕得問掌柜,不,可能還得問東家,不過我們東家似極喜歡這些畫本,上次……”
原以為只是買書的,沒想到還是個賣書的。
而在這時,“咳咳……”一個老者的咳嗽聲音響起,那伙計回頭一看,就是嚇得一脖子,正是那在柜臺之后,抄抄寫寫的掌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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