阮菱當下便明白，那羽扇是沈霜之前日日攥在手里顯擺的。那藍男子，應是顧將軍了。

拉住清音，兩個人朝后躲了躲。

沈霜出去后就在小顧將軍的必經之路等著，眼下見他來了，也顧不得矜持，脆生生的喊了一聲顧將軍。

小顧將軍頓住了腳步，眼神有些陌生：“姑娘什麼事兒？”

那張俊容注視下，沈霜的垂下眸，攥著扇柄的手不住的抖著。聲如蚊吶，做了個自我介紹：“顧將軍，我沈霜，是這沈府里的二姑娘。”

“嗯。”顧將軍眉頭皺起，似是有事兒，心不在焉問：“然后呢？”

沈霜見他肯與自己說話，眼中的矜更深了。鼓起勇氣抬頭，秋風吹拂過鬢間的碎發，眼眸崇拜，又小心翼翼看著他：“那日在煙雨坊，顧將軍弄壞了我的扇子，我……”

“可是賠你的銀子不夠？”小顧將軍反問。隨后又從懷里掏出幾錠碎銀子遞給了沈霜。

“這回夠了吧。”說完，不等沈霜說話，顧忍便頭也不抬的從前走過去了。眼端直，好像經歷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，半分余都沒留下。

沈霜驚詫的看著他越走越遠，窘迫的臉唰一下就紅了。手里晃的兩個碎銀子，扔也不是，揣也不是。

半晌，氣得直跺腳，捂著臉哭著跑開了。

“噗嗤……”清音沒忍住笑開了：“姑娘，這顧將軍也太……嗯，耿直了吧。”

意料之中的結果，阮菱抿笑笑。拋開沈霜的子，長的算不錯，傳了王氏的鵝蛋臉，眼眸明艷，是很大氣的長相。

奈何神有意，襄王無啊。

“走吧。”阮菱輕咳了聲，在風口里站得久了，子有些發涼。

兩人還沒走，就聽見后一道譏諷的聲音，兀自冒出。

“四姑娘在風口里站這麼久看戲，看樣子腰是不疼的。”

阮菱子一僵，一回頭，便瞧見一道男子影在幾尺外，泰然自若的眼神帶著一戲謔，筆直的站在那兒。

心一激靈，迅速看了眼四周，這才低了聲音：“殿下小聲些，這是沈府。”

“哦？”太子輕笑，饒有興致的看著：“沈府怎了？”

阮菱有些心虛的看著他：“再被人瞧見了。”

說完就覺察到一強大的力量，轉瞬就被摟著腰，抵在了后的假山上，男人的氣息迫的很近，袍上淡淡的甘松香順著風打著旋兒鉆進鼻里。

阮菱耳漸漸染上一層曖昧的淺，漸漸的，臉頰也變了霞。

沈府的奴仆人來人往，時不時傳來嘈雜話語聲，下意識就想推開他：“殿下快松開！這里，會被人看見的！”

“看見又如何？”

太子著的下頜，湊近了些：“你就這麼怕被看見？和孤在一起就這麼讓你難堪？”

難堪二字像是擂鼓的棒槌，輕而易舉的敲在心上。

“咚”的一聲，撞的不過氣。

阮菱咬了咬，水眸里的霧氣凝在一起，氳著些許怒氣，反問道：“難道殿下就不怕麼？若殿下不怕，為何要我做你的外室？”

太子睨了眼，收回了手，冷冷的看著：“阮菱，你長本事了。”

又直呼全名，阮菱心里咯噔了下，上輩子滿心依他，不知天高地厚，不知分深淺，總有生不完的氣，鬧不完的緒，惹得他厭惡，無數次惱怒喚阮菱。

如今多了一輩子的經歷，總該有些長進了吧……

阮菱調整了下緒，隨后低著頭，細的指節輕輕拉著他袍角晃了晃，方才還盛氣凌人同裴瀾對峙的氣勢全無，瞬間融化在這撒的舉中。

小姑娘用著輕且細的聲音一句一句的：“殿下。”

貓撓兒似的小音聽得太子眼一怔，除了床上，小姑娘何時會同搖尾了？

說完，阮菱抬眼看了眼裴瀾，見他眼清明了些，心里冷笑了聲。

原來，也可以做到這樣。

阮菱一鼓作氣，繼續拉著他的袍，眸的著他：“殿下就別生菱兒氣了。”

玉花，憨皆有，太子深吸了一口氣，不痕跡的別過袖。

頃，那骨節分明的手點了點的鼻子。

“孤走了，你聽話。”

阮菱彎福了福：“恭送殿下。”

直到那一抹暗金的袍消失在視線，阮菱才松了一口氣。

了太，那里疼的厲害。

清音擔心的問：“姑娘，咱們還出門麼？”

阮菱搖頭，聲音疲憊：“不去了，回屋補覺。”

和他鋒，頭疼的很。

*

傍晚，阮菱才悠悠醒來。外頭不知何時下了場小雨，屋炭火正旺，映襯得楹窗上都上了一層霧氣。

清音端著晚膳走進來，沖阮菱笑了笑：“姑娘，今兒有上好的魚湯，聽廚師說，是下午剛從小凌河上撈出來的，新鮮，你快趁熱喝一碗。”

阮菱懨懨起，伏在羅漢榻上，剛醒來的聲音有些啞，失笑：“是你饞了吧。”

清音不好意思的了鼻尖，“嘿嘿”笑了兩聲，眼睛啊，就就差沒落那白的鮮魚湯里。

窗外明月高懸，一風都沒有，卻冷的厲害。

阮菱看著潔白的月亮，有些想妹妹了。上輩子去金陵，回京時年節都過完了。兩個月的景，是真有點思念家人。

明晚就要隨裴瀾出行了，阮菱低頭，青蔥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把玩著腰間的步，半晌，幽幽道：“清音，陪我回一趟阮府吧。”

“什，什麼？”魚湯燙，加之阮菱口中的話太過駭人，清音一下子就閃了舌頭。

阮菱忙起上前，輕拍了拍的背，看著漲紅的小臉，低落的心也沖散了許多：“你慢點喝，慢點。”

清音放下湯匙，皺的小臉有些凝重：“姑娘，那可是阮府啊，主君對你那麼不好，若被他發現，不得會欺負到你上。奴婢怕。”

“傻清音，沒什麼好怕的。”阮菱順著桌沿坐了下去，執起銀筷夾了一口茶。

“他存了什麼心思，我再清楚不過。何況阮妗的院子離他尚且有一段距離，咱們快去快回，無事的。”

此去金陵時日良久，放下不下阮妗。

清音不再阻攔，也坐下來吃飯。姑娘去哪，就去哪。前邊是刀山也去，火海也跳，這輩子，都跟定姑娘了。

夜為襯，兩道纖細的影悄悄溜出了沈府。

已是宵，街上一個行人都沒有。兩人憑借著家家戶戶門前的紅燈籠和記憶，順著道往阮府走去。

阮妗正在屋里繡荷包，墨綠的底，上邊繡著一朵金燦燦的祥云。突然，屋里的燈火了一下，正撥炭火的清沅抬頭沖阮妗笑笑：“姑娘，燈花，喜事到，看來最近有什麼喜事呀！”

阮妗了無興致的看了眼窗外，白生生的小臉心事重重，沒說話。

清沅一時間也不敢隨意說話了，自主母被扣在大理寺，四姑娘離府后，姑娘就一直郁郁寡歡，加上一直沒能見到謝大人，更是擊潰姑娘心中那脆弱的弦。

從前很不明白，明明姑娘同謝大人一起在揚州四時書院相伴過一段日子，為何不能去求他，去見主母一面。

后來，從姑娘的字，畫，荷包中一點點看出，姑娘對謝大人歡喜的，近鄉怯，姑娘怎麼敢。

最要的是，謝大人的份實在貴重。

寧亭侯府的世子爺，大理寺獄的寺卿。那樣高的門第，侯夫人定然樣樣都把關。謝大人的婚事，他豈能做主。

“唉……”阮妗重重嘆了一口氣，把手里的針線放在了一旁，著子靠在人榻上。

神懨懨，聲音都有氣無力的：“清沅，再拿個毯子過來。”

清沅應聲站起，可還沒挪一步，便聽見外頭傳來一道清澈，略帶責備的聲音。

“長姐不在邊，你就是這般照顧自己的？”

話說著，門外挑簾被掀開，走進來一披著黑斗篷的子，瓷白的臉被霜凍得微微泛紅，一雙璨如明珠的眸子定定的看向屋里。

正是阮菱。

阮妗猛地抬頭，隨后那雙死灰一般的瞳眸漸漸染上狂喜，當即下地去摟阮菱，綿綿的聲音高興喚：“長姐！”

阮菱退了一步，拿手推了下，眼底也是止不住的笑意，無奈道：“阿姐上涼，等會兒再抱。”

“我不要。”阮妗賤兮兮的湊上前，將抱個滿懷。白生生的小臉在脖頸蹭啊蹭啊的，撒道：“長姐，妗兒好想你啊！”

清音見到姐妹團聚，也是眼眶一潤。一旁，清沅也好久不見了，走上前握著的手，眼圈有些紅：“你們苦了。”

清音抹了抹眼角，把門關上，同清沅朝屋里走，哽咽的聲音帶著笑意：“哪有，跟著姑娘，到哪都不苦的。”

清沅不忍破，只故作輕快慨：“五姑娘和我都惦記死你們了。你快坐下，我去給你們倒茶。”

“哪就這麼貴了，我同你一起去，讓姑娘們好好說說話。”

“！這有前幾日剛到的碧螺春，可香啦！”

兩個小丫頭結伴朝水間走去，屋只余阮菱姐妹二人。

阮妗太久沒見到阮菱了，滿腔的愁腸思念無訴說，只抱著阮菱的手，時不時的看一眼，被發現了又迅速低下頭，乎乎的小臉上是藏不住的笑意。

“傻妹妹。”阮菱了的小臉，十四歲的妗兒還有些嬰兒，笑調侃了下：“好，還沒瘦。”

“哎呀，長姐！我都多大了！”阮妗嗔的看了一眼，隨后將的胳膊抱得更，整個小小的子都了上去。

在阮菱面前，阮妗一晃又了長平侯府那個不知哀愁為何的五姑娘。

與此同時，窗外廊下閃過一道黑影，銳利的眼過窗牖隙，投來了意味深長的目，竟沒有離開的意思，與草叢融為一，明的眼睛監視一般，牢牢的鎖著這個充滿重逢的小屋。